未王策三十六—— 战争与和平

姜和（子海）与韩津（温润）等世家门阀在庆祝他们获得了胜利：“在桑州，为他赵子元赴命的人，屈指可数。为我姜子海效劳的人，不计其数！”大家非常赞同，就跟着附和：“我等皆愿为中丞大人效命！”

大家都为门阀集团获得的良好开局祝贺，并憧憬着自己的家族能够在将赵策赶出桑州，甚至是整个河东集团参与朝政后获得更多利益。

这个时候有人报告：“主公，司隶校尉邀请车骑将军将其部队驻进南坞[1]。目前部队正在进驻。”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大家的美梦立即被惊扰：“赵策竟然调用了禁军。可恶！把我们的军队也调来吧。”

只有姜和依然沉稳，经验丰富：“赵策呀，既然你找车骑将军（杨信）作为帮手，那我也找个帮手。杨信呀杨信，既然你也想趟这浑水，我就让你翻在这里。”他吩咐家臣[2]蒋峻（子起），“子起，你立刻去临州，联系那里的大族。我们得让赵策付出代价。”

蒋峻（子起）出发后，姜和便给仓州的太尉鲁献（汉和）写信。告诉他，河东门阀支持他向闻人氏问罪的主张。同时邀请他通过虎符调用车骑将军的禁军部队北上抗击胡人。姜和也同时写信告诉钜京朝廷，河东的门阀集团将斡旋、调解闻人氏与鲁氏的冲突。但也请闻人氏“帮忙”，动用朝廷将车骑将军调往北方抵御外敌。此时正忙于肃清天道教余党和新爆发叛乱的闻人氏十分欢迎姜和的提议随即给车骑将军杨信下达了向北突进的命令。太尉鲁献也派人将兵符带到了尚桑。鲁献也等来了他想要的回应——黄权和他的一万余部队。已经加入自己，太尉认为这是河东集团的善意，因此太尉十分满意。

黄权当然不是河东集团的从属。自从离开黾城之后，他便带着部队一路向西准备投奔仓州牧孙印（华章），因为他的前主公葛政（彭老）在仓州的一些地区有很大影响力。此时“八俊”之一的宗馥也在仓州。就是他邀请的黄权。希望这位旧幕僚率领他的军队帮助孙印（华章）抵御胡人。等黄权率领部队来到巨间时，他听说鲁太尉正率军与闻人氏的部队对峙。于是便加入太尉阵营一同讨伐闻人氏。然而，私下却与闻人氏达成协议。闻人氏甚至以为黄权就是河东门阀秘密派来帮助自己的援军。

姜和在得知这件事后打算立即澄清。但却被韩津阻止：“中丞大人，您的兄长不是为了朝廷在与鲁氏作战吗？这样一来，鲁氏的军营里也许会生乱。您的家人岂不是能尽早结束危险，免于兵战之苦？”姜和立即明白韩津这样劝他是因为他看上了鲁氏所掌握的虎符。无论是他兄长姜勋(毋空)还是闻人氏、虎符，这都很符合自己的利益，所以姜和也就隐瞒了下去。

结果闻人氏果然调集军队渡过黄河发动蒲坂之战。黄权在鲁献的侧翼突然倒戈向鲁献的本阵进攻。鲁献军猝不及防，一战溃败。鲁献率领残军撤离。仓州牧孙印随即倒向朝廷，也向鲁献发兵讨伐，三军合力扫荡鲁献残军、缉拿鲁氏残余势力。鲁氏势力就此覆灭。但也留下了三位幸存者，他们就是鲁忠的三个儿子——鲁进（曼中）、鲁光（曼明）、鲁岱（曼枢）。他们投靠了河东和闻人氏共同的敌人——赵策。赵策秘密收留了他们。

一个紧张忙碌的上午，赵策如同往常一样正与幕僚们开会。

赵雍向赵策报告：“铁锐士已经整备完毕。”

周喜：“岑中左右营也已驻扎在南坞。”

赵策：“钟严将军正率领临州军行军。等他到了，我们就行动。”赵策指的就是要调大军镇压河东门阀。

张桓：“方州牧赵秀（子未）与临山侯马绩（孔仲）请求我们向他们援助粮食等物资。”

赵策觉得奇怪：“方州牧不是夏晏（玄同）吗？”

张桓：“赵秀（子未）在信中说，夏晏尚武好战，州郡困苦不堪，所以他们发动了哗变。由他代行州牧一职。他也放弃了夏晏（玄同）打击高句丽的计划，转而扶植他们、武装他们，与方州一同对抗胡人。高句丽也接受了这个计划。赵秀（子未）随即建立了一个方州——扶余——高句丽联盟，一起对抗鲜卑。”

赵策想了想：“我们当然要对方州给予援助，但需要量力而行，不能太多。临山侯也一样。”

此时突然从外面闯进一个临州来的传令兵。士兵急匆匆跑进大厅报告：“不好了大人！临州发生叛乱。舞亭西八十余里外发现胡人大军，规模超过万人。凰仪公主（孙云叶）与州牧吴启（承高）等临州幕僚一同被困在灌鄩。请大人立即发兵救援临州！”

全体文武幕僚为之震动。对赵策来说，富庶的临州是他将来北伐收复失地的基石。所以他竭力以和平的方式掌控这里、了解这里、改造这里。如同对待一件独一无二的稀世宝物。不希望它受到任何损害。令人心碎的是，这里即将爆发战争。眼前的美好即将被战火摧毁。取而代之的将是无数的伤痛。与此同时，他曾心中起誓保护之人也同样处于极度危险的境遇。天下与个人战争的悲愤、牵挂和思念交织在一起使得他心急如焚。

他立即给钟严（伯土）写信，命令他前往德阳协助防御。又命令张俨奔泰山，从中路进入临州。

部队出发后，有人向赵策举报：“主公，现在闻人氏已经完全掌控朝政，我们应该谨慎看待闻人恭（文念）留在您身边的目的。”

赵雍也提醒赵策：“主公，横海将军（糜羿）是高豹旧将，此时手握我方大舰队。临州出现叛乱，他有可能追随旧主投奔敌人。我们应该立即把他调回。”

此时向索也表达了他的担忧：“主公，恐怕此时河东集团会趁机起事。”

向索的话如醍醐灌顶，让赵策突然清醒过来：“先生说得对。我们得立即采取行动。”

当天傍晚，陈王府被火光照亮。姜和正遭受感冒侵扰。此时，他正愉快地在家安心休养。这场较量已经逐渐明朗，即使他不出面，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他也能获得足够的舆论支持弹劾赵策，至少也会弹劾他的心腹手足——临州牧吴启（承高）。更何况，他还掌握着主动权，随时可以号召河东豪族举兵从身后讨伐赵策。就在此时，他看到了陈王府的烟火。自己府内外也吵吵嚷嚷。“怎么了？着火了吗？”他抓住家丁问。

“大人！是陈王府着火了！司隶大人让王府里所有人全都到我们这来避难了。”

“陈王府着火，跑我们这来干什么，我们离得这么远？”还穿着便服的姜和急忙走到自己的楼上举目眺望，市中心的陈王府果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怎么又着火了……”姜和自言自语，此时最勤快的一位门客刘经（雅典）已经来到姜和的身边。

“雅典快叫人去陈王府帮忙救火。”姜和吩咐道。

“请主公放心！”刘经立刻带着人奔赴陈王府。姜和急切地眺望着陈王府，但是他剩余的智力告诉自己这场大火似乎有些突然。他觉得这不太正常，于是他赶紧吩咐人立即把刘经（雅典）追回来。

没过多久，刘经自己便带领家丁们回来了，只不过一同回来的，还有赵策和他的人。

赵策毫不费力拨开前来阻拦的家丁径直走向姜和，抓起他的手向他诉苦：“真是君上的不幸啊！君上的府中竟然再次失火……托君上的福，火势得以迅速扑灭。”

“大人无恙才是天大的幸事。”姜和把所有的违心化作一脸富含嘲讽同时又饱含宽容、愉快和好奇的笑容，“话说陈王府竟然两次失火，看起来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大人和君上应该加强警备啦，如果大人不嫌弃，可以随意使用姜府中的家臣。我一定会帮助司隶大人及陈王将纵火之人绳之以法。”

“中丞大人能够在赵策遇难时没用棍棒驱逐我而是把我们收留，我已经很感动啦[3]。不过话说回来，我是经过巡夜官和宿卫部队允许才打扰贵府的呀，你瞧。”赵策转过身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空寂的黑夜中随即传来行军声和军官们的命令声。一大队人马来到姜府，姜和才立即明白过来，此时他们已经被赵策包围了！

“赵策我也不怕大人笑话，韩（舒）州牧大人不让我们进入州府。现在王府被烧毁我们也没有去处。赵策听闻足下是美名不亚于韩温润的心胸宽广之人才来冒昧打扰大人，所以才想恳请大人收留我们。等陈王府修缮之后我们便会立即撤离，绝不打扰。”赵策朝姜和深深作揖，然后起身抓住后者的手，“多谢大人的宽厚仁德。请大人不必费心，赵策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听闻大人贵体受恙，请大人赶快就寝休息。”赵策一边说一边强行把姜和送回了屋子里。吓得姜夫人赶快关上房门。

就这样，赵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强行突袭留在了姜府，将姜和和他的家人以及门客们全部软禁了起来。他之所以选择姜府是因为这座府邸离尚桑南坞距离近，容易调动赵策的部队。同时也会对河东的贵族们形成一定的震慑，防止他们在赵策抽调军队的这段时间里发动突袭。

经历了一夜的筹划后，赵策一大早便来到姜和的寝居前。在御史中丞大人的门院里练起了武艺。

赵策的举动收到了奇效，没等仆人们反应过来，姜和就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姜和本想喝斥一下无礼之徒，等他仔细一看发现是赵策时便平静了下来：“我还以为是哪个神经病一大早这么吵，原来是司隶大人哪。您不休息也不能打扰别人休息呀？你看这天上还亮着星星呐!您这是在干什么？”

“练功呀！我听说超长寿命才能在权力争斗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赵策的话把困倦中的姜和都气乐了，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嘴硬的气话。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无论怎样，姜和都不在意赵策挑衅的话，因为他即将获得胜利，也就不会计较一个即将消失的失败者的言行：“好好好，我承认你寿命比我长，现在大人可以放过我了吧？让我们都好好睡一觉，别再干违反公德的小人行为啦。”

赵策：“我苦思了一夜，觉得我们似乎有些进入了误区，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想见您，与您私下、真诚地、直接地交流。”

姜和：“都这个时候了大人与我姜子海还有什么可说的？”姜和看到赵策态度缓和似乎是打算恳求停战，顿时得意得困意全无，立即精神起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望着赵策，“你现在内外全败，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发动对你的弹劾。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贪求什么？”

赵策：“虽然我本人并不承认，但客观地说大人确实获得了政治上的成功。但是请大人回去问问您的门客们，本朝加上前朝所有权倾一时的豪门哪个能逃脱最后被皇室灭门的结局。”

“赵大人终于说出了实话。”姜和非常满意地接受了赵策的评价，“我只是保护了我的家族，还有河东的名门望族。”

“姜大人也终于说了句实话。那我也就把心中所想全部告知大人。”赵策走进了几步，平视姜和：“胡人南下渡过黄河时，什么豪族荣耀，什么尊贵风雅，你觉得还能剩下什么？你有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我倒要看看你的朋友们在姜府被围一两个月之后是不是还那么忠诚。我看那个除了虚名没什么实力的韩氏一心想要挤进顶尖豪门。他倒是十分乐意趁你们陷入麻烦时取而代之。我的卫戍部队就在贵府还有南坞。让我们看看谁更有决心。是我敢为了自己的理想献身，还是你敢冒着家族风险追求你的名利。”赵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和面色凝重。他没想到赵策居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

赵策：“赵策曾想过我们一起共同实现天下太平。因为您和我都有共同的敌人。非常遗憾的是，我只能以这种疯狂的方式和大人以及您的家族决生死。这实在是非常可惜。”赵策向姜和作揖，转身离开了。

灾祸不会同情任何人，有时甚至是接踵而来。对赵策来说，情况正在恶化。传令兵报告：“主公，淳于太守丁预（扬才）起兵叛乱。他们攻占了德阳，守将周喜将军力战不敌，负伤仅率十余人逃出。”

全体官员无不骇然。德阳本身城防就十分坚固，作为临州防御大门，赵策在夺取临州之后便将这里的守备进一步提升。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叛军攻陷。这让赵策心中所怀有的最后一个微小而飘渺的希望彻底破碎，他只是在自言自语寻找原因：“嘉聿被骗了吗？”

张桓提醒赵策：“主公，德阳城防坚固，恐怕钟将军一时难以攻克。我担心时间一长河东豪族可能会绕过姜和直接发动叛乱。恐怕我们会处于危险的境地。不如我们全部撤离桑州前往黄赢，到时再做打算。”

“舞亭。”赵策说出想法，但是大家都觉得他像是在赌博，谁也不知道赵策此时要夺取比德阳路程远九百里的北大门舞亭有什么意义。“我需要有人从济水[4]出发前往舞亭。然后南下直奔灌鄩。我相信在临州牧的努力下，整个临州的大多数民众都支持我们。临州大人向那里的公众出售了大量官营商业，甚至还有部分税收权力。我相信任何花大价钱买入这些资产的人比在座各位都更渴望和平。谁都不会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况且也没有那么多钱再起兵作乱。叛军兵力应该不多。只是重点夺取德阳，延缓我们进攻，为自己造势。那里将爆发一场恶战，出兵舞亭虽然有风险，可如果成功，将会立即改变局势。”

曹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主公。虽然去往舞亭有水运便立，不过舞亭西南到德阳山河险阻过多，还有古长城，不管是主力部队还是辎重部队都很难逾越。反过来，对敌人来说，只要派一小股部队翻过这些障碍袭击我军补给线，那北上部队将会困苦难行。”曹炎将军把他的想法说出来。随即获得了广泛的赞同。“是呀……”大家议论纷纷，“如果被胡人发现，聚而围攻，恐怕十之九败。”

赵策看着坐席之间，心情焦急，不想和这些人过多解释，他恨不得现在就跨上马鞍独自去解救凰仪公主。但这改变不了他的将领及谋士们对这个计策强烈的怀疑。

这个时候，鲁氏的三公子鲁岱（曼枢）突然站出来大声宣布：“主公不必烦忧，鲁曼枢不才，愿率军前往舞亭。”

这个决定让同样坐在他身边的大哥鲁进（曼中）非常震惊，犹如晴天霹雳。他自己也在心底反复斗争要不要自告奋勇接受这个任务。一旦接受，无论是否成功，鲁氏都会立即受到赵策信任。但这个任务太过凶险。几乎是九死一生。这就如同赵策把一杯毒酒摆在大家面前。就在鲁进做好准备即将端起一饮而尽时，自己的弟弟突然夺下来替他喝下。两位哥哥急切地想替尚未成家的弟弟否定，但众人注视之下，又无话可说。

赵策也思考了很久：“既然如此，那就请鲁兄作为主将率军出征。将军务必尽快赶到。祝君武运昌隆。”

[1] 坞，也称坞城，古时在城市内外重要地点设立的小型城堡要塞。

[2] 家丞，古代千户以上的大族中设置家丞这一职位，主管内务、家事。

[3] 汉朝法律规定，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私闯宅邸，登入车船，如果因为行为危险可疑被主人打死，则主人无罪。

[4] 济水，中国古代河流。现代黄河下游的河道与济水大部分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