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02 18:59:16 来源 : 胜利日报
(资料图)
高兴兰
少不更事的我对于父亲的那份思念，都在他肩头背着的那两个偌大的帆布包里。
父亲瘦骨嶙峋，总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记忆中仿佛他只有这一身衣服。他在外地上班，每逢中秋节，都会想尽办法赶回家。家里总共有四个孩子，都是女孩，却丝毫没有影响父母对我们的疼爱。因为身体先天虚弱又挑食，再加上是父母的“老生子”（年龄大了生的孩子），我自然成了家里的“福气担当”。有好吃的、好用的全都紧着我来。每每我得知父亲要回来的消息，内心就不由得雀跃起来，总是早早来到站牌处眺望。那份无处安放的激动让我在下车的人流中迅速捕捉到了父亲的身影。还未来得及打量那久违的脸庞，眼睛就盯着父亲的背包，背包越鼓，希望越“膨胀”。到家后偷偷地打开父亲的背包，甜味咸味的烧饼、软糯糯的山楂糕、五彩斑斓的糖果，还有酥皮月饼……眼花缭乱的我还未平复下这份兴奋心情，就又满眼不舍地把包合上，因为要等待母亲的分发令。分发的规则一如既往：除了留给亲邻的，大姐二姐象征性地分一些，三姐稍多一些，剩下的就全都归我所有了。母亲说要等到中秋晚上贡过月亮后才可以吃。而一向胆小的我却自作主张，早吃了个精光。三姐不舍得吃，一遍遍拿出来，还会在我面前炫耀。等她吃的时候，实在不忍我眼巴巴瞅着，会再分一点给我。
那时候家里还有几亩地，假期里母亲带着姐姐们耕种。农忙时，父亲也会请上几天假，帮母亲收割。我则钓鱼。一次，日落时父母和姐姐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父亲炒了一盘茄子，让我端进屋里。我还沉浸在钓鱼的快乐中，把菜盘子扣在了地上。那是母亲第一次骂我，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父亲劝说母亲：别训孩子，咱们就点咸菜吃就行了。父亲总是一脸宠溺，微笑地看着我们。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沉住气，别慌。”他的慢性子被母亲诟病成“老磨”。
听他的同事说：父亲特别节约，总吃剩饭剩菜，生活费寥寥无几，工资大都寄回了家里。父亲原来在后勤上班，孩子多了起来，就申请了地下挖煤的工作。有一年父亲在井下出了事故，砸断了三根肋骨。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母亲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那种震惊和悲怆！可那时的我又怎会了解这份疾苦与辛酸呢？我会趁着姐姐给父亲写信的时候，偷偷地塞一张小纸条“爸爸我想要一条裙子”。父亲回家的时候，虚弱，微笑着夸我的字写得好。而我根本顾不上这些，穿着新裙子在小伙伴羡慕的眼光里穿梭。又怎知是父亲的节衣缩食和忍痛负重，才成就我不知愁滋味的年少时光啊！
父亲退休了，他和母亲商量后把退休积攒的钱全都给了我结婚买房。再后来，父亲癌症晚期，姐姐们轮流照顾父亲。可那时，我因为换了一个工作单位，没有照顾过父亲一天。临终前父亲呼吸困难，看着孩子们围在床前的那种心痛和手足无措，艰难地说着那句：“沉……住……气，别……慌。”直到父亲去世后，我才慢慢地在追忆里忏悔，痛恨着自己的自私，在无数个梦境里和父亲相遇，哭醒……
自以为不染风霜的我，也在岁月的侵扰里品尝到了生活的不易，甚至一度患上了抑郁症。每逢绝境，我总会想起父亲的话“沉住气，别慌”。
前段时间又读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看到煤矿工人常年在阴冷潮湿的暗道里佝偻着身子铲煤的文字，想到父亲又哭到不能自已。浩渺世界，唯亲情可暖。生死茫茫，我的这份亏欠，又该如何去偿？我那慈爱的老父亲，您在天堂还好吗，您能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老生子”吗？
(车辆管理中心河口车辆管理服务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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